任正非發表談話【】

作者 | 云鵬
編輯 | 漠影
兩天前,孟晚舟的歸來成為了讓全體中國人振奮的一件大事。
在中國政府的不懈努力下,任正非的女兒、華為副董事長兼首席財務官孟晚舟終于結束了1000多天的非法拘禁,回到了祖國。
對于華為來說,孟晚舟的歸來是否會成為一次新的轉折點,牽動人心。
9月25日晚,孟晚舟乘坐中國政府包機抵達深圳,走出機艙與眾人揮手致意
從去年“915”美國對華為發動芯片制裁的最后也是最致命一擊之后,華為的手機業務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不管IoT、政企和一些新興業務如何死磕,終究填不上手機留下的大坑。
不知是不是巧合,就在915過去整整一年之時,華為創始人任正非在一場內部座談會上發表了演講,題目為《江山代有才人出》,主要說的是華為對于基礎研發的重視以及對人才的渴求。
演講全文近萬字,任正非直接一一回應了16位華為研發人員提出的疑問,雖然這些問題有的具體、有的抽象,但這些人都來自同一個地方:華為2012實驗室。
目光回到九年前,2012年7月2日,任正非與華為2012實驗室干部、專家的座談會演講被首次公開。同樣的一問一答,同樣的專家座談,甚至同樣還是16人提問。
任正非還是那個任正非,但華為早已不是當年的華為。
細致對比兩次座談,我們不難窺見華為大船航向已經發生了巨大改變,而深挖華為2012實驗室背后的技術和大牛,我們甚至能對華為未來技術的發展方向略窺一斑。
一、海思成了華為心頭最深的一道傷
在回顧2012年那次座談的時候,我發現當時任正非回答的也是16位華為研發人員提出的問題,為什么這次也是16人,是巧合還是有特別的安排或者寓意?
對此我并沒有找到答案,但是同樣的人數也帶來一個好處,就是可以直觀的對比人員成分的占比。
2012年的座談中,有7位都是與芯片研發相關人員,這7人中,有5位都是來自于海思,包括當時的海思戰略與業務發展部部長楚慶、海思技術規劃部副部長王志敏、海思芯片平臺與關鍵技術開發部部長賓兵等。
據了解,當時擔任海思一把手,操盤整個華為芯片業務的何庭波也在座談會現場,還為任正非拆解了一些問題。
從當時這份座談名單中,可以感受到當時的華為對于芯片研發是極其重視的,也許華為也希望通過任正非的回答給這些芯片干將們一些激勵,打打氣。
而目光回到今天,在2021年的這場座談會上,這16位研發人員沒有一人來自海思,甚至在這16人全部的提問中,找不到“芯片”二字。
美國芯片制裁這一刀是真的割在了華為的心口上,好像至今華為都不愿主動提及芯片問題。
9年前,華為手機SoC的自研之路才剛起步不久,2012年的海思K3V2芯片第一次被用在了華為自家手機Ascend D1中,雖然死機發熱問題頻頻,但任正非還是堅定地要用自研芯。
8年后,當麒麟990、麒麟9000等芯片真的跟高通旗艦芯片打的有來有回的時候,美國的芯片制裁利劍卻驟然落下。
華為這口氣,是生生憋在了肚里。
上周,蘋果iPhone 13系列的測評剛剛解禁,一時間,蘋果“殺瘋了”的論調鋪天蓋地。
一顆A15芯片“秒天秒地秒空氣”,GPU跑分幾乎是麒麟和高通最強芯片的2倍,而CPU跑分也是大幅領先80%左右。
有人唏噓道,沒了華為,安卓陣營真的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了嗎?
無論如何,就目前情況看來,華為海思確實走到了比9年前更為艱難的時刻。
二、“有質量的活下去”談何容易
除了人員上的變動,如果我們仔細對比9年前后這兩批專家的提問,可以很鮮明地感受到其中的變化。
在2012年的座談中,可以從提問人的話語中感受到強烈的“渴求感”,好像有一身的武功使不出。
有幾位專家都迫切希望任正非給他們提出一些期望和要求,好像要領下“軍令狀”就一頭扎進實驗室一般。甚至有專家直接問任正非,能否給參與“強攻”的年輕人一點沖勁。
另外,由于2012實驗室本身就肩負著探索新技術的使命,所以也有不少問題都是關于“創新”的,比如如何創新、如何讓自己的團隊更有創新力?
當然,也有一些專家問了相對面向大方向的問題,比如華為未來的產業布局、半導體產業基礎如何打牢的問題。
而當我們將目光轉向今年的座談會時,氣氛則明顯不同。幾位專家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一個“活”字,有人讓任正非解釋一下什么叫“有質量地活下來”,有人問如何權衡“活下去”和“有未來”?
感覺面對華為當前的困境,從底層研發人員到上層高管,或多或少都會遇到一些困惑,而任正非的指點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就是絕境中的一根稻草,也是一種信念。這根稻草或許不足以救命,但足以給他們莫大鼓勵。
在這些提問中,還可以看到一些共通點,比如華為現在是否會考慮布局新的領域,是否有新的發力方向。
可見手機業務受阻對于很多業務都產生了顯著影響,尤其是對于研發部門,一些圍繞手機進行了技術研發,似乎失去了前進的目標,研發人員或多或少都會感到有些迷茫。
值得注意的是,有幾位專家都提到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就是做基礎研究和為產品攻堅之間的矛盾。
這個問題對于華為2012實驗室來說尤為重要,因為2012實驗室的目標就是扎根基礎技術研發,進行前沿技術的探索。
但另一方面,在華為當下進入的這個關鍵時期,是非常需要研發反哺業務的。華為需要在自己現存的業務線中體現出自己的優勢,尤其是政企業務、通信業務。
在這種矛盾之下,研發人員內心可能會比較“糾結”。
三、華為為什么要開始“隱姓埋名”?
在今年發布的座談會實錄中,提問專家的名字只保留了姓氏,并且只提及了所在部門,并沒透露具體的職位。
我也嘗試揭開這些“大牛”的真容,無奈與幾位華為人士交流后得知,這些人員現在一般都是高度保密的,不會透露給外界。
并且我通過這些專家的姓氏和所在部門為關鍵字進行查找也鮮有收獲。可見華為的保密工作的確做的不錯。
但其實在9年前,這些信息都是完全公開透明的,在2012年的座談實錄中,每一個提問者都已經具體到名字,而且他們所在的部門和職位也有詳細描述,給人的感覺是華為生怕大家不知道他們的重要性。
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當時華為正是憋足了勁,要大干一場,士氣正是高漲的時候,具體姓名和部門也是華為的一種自信。華為希望展示自己的人才,希望展示自己的技術研發思路。
2012年的海思K3V2芯片第一次被用在了華為自家手機Ascend D1中
如今,華為卻面臨著完全不一樣的情況。一位曾經任職華為研發相關部門的朋友告訴我,其實在被制裁以后,華為海思存在不小的人員流失,一些核心人才已經離職,或者轉崗。
這可能也是上面提到2021年座談會中沒有海思相關研發人員提問的原因之一。
他說,先進芯片的設計跟制程工藝密不可分,這條路被卡死了,對海思的人來說是非常難受的。
對于如今的華為來說,人才是他們非常渴求的,但是另一方面,他們又需要規避僅存人才被挖走的風險,部分隱藏自己的核心實力。
之所以對這些研發人員的具體名字感興趣,也是因為2012年座談中的提問者們可以說是臥虎藏龍。
比如當時提問的海思戰略與業務發展部部長楚慶,現在已經成為了國內第一、全球第四大手機SoC廠商展銳的CEO。2018年楚慶從華為加入紫光集團,負責手機芯片業務規劃,后來成為紫光展銳CEO。
展銳CEO楚慶
楚慶之外,當時擔任諾亞方舟實驗室主任的楊強如今是微眾銀行首席人工智能官,而諾亞方舟實驗室的另一位科學家李航在2017年加入了字節跳動,從事AI算法相關工作。
雖然海思人才流失不少,但也有老將一直堅持在崗位上,比如2012年擔任海思技術規劃部副部長的王志敏,今天還奮戰在海思技術規劃部,在前不久“復旦-華為集成電路科研人才合作項目”中,王志敏還出席了揭牌儀式。
可以看到,2012年的華為放出座談會上這些研發人員的姓名和職位,一定程度上也是在對外表現自己的人才積累。
回到今天,華為的內斂、隱藏,似乎在當下這個節點也可以理解了。也許華為需要保存實力,也許華為有著自己更深層的考量。
當然,也可能是我們想復雜了。
四、2012實驗室真的能成為華為的“諾亞方舟”么?
對于9年間這兩次座談,如果目光從一個個研發人員放大到整個華為2012實驗室,或許我們還能得到一些不同的感悟。
對于2012實驗室名字的由來,都已經被業內津津樂道了,任正非看了《2012》電影后,覺得華為也需要在將來的數據洪流時代找到自己的“諾亞方舟”,所以整合了研發部門,打造了華為2012實驗室。
電影《2012》片段
有華為研發相關人員告訴我,其實華為2012實驗室并不是一下子就蹦出來的,而是華為研發體系的一次集中整合。
在他看來,每個科技巨頭其實都有自己的研發部門,而任正非是一個非常善于“造勢”的人,當然這與他強大的個人魅力、氣場都密不可分,似乎任正非每次出場都自帶光環,而他的講話也常常被奉為經典。
華為2012實驗室的成立,似乎從骨子里就透著一種倔強,華為希望讓人感受到的,就是為了未來的不確定性,華為早就提前進行了深入的研發布局。
一定程度上,這也是任正非希望華為給外界展示的一面。
那么華為2012實驗室到底牛不牛,到底拿出過什么硬核技術,就成為了我最關心的一點。吹了半天,是騾子是馬,還要拉出來溜溜。
此前華為對自家的2012實驗室其實有過很多次官方介紹,而且也有很多“招聘啟事”中都有透露華為2012實驗室到底在做什么。
首先從總體架構來看,華為2012實驗室分為中央研究院、中央軟件院、中央硬件工程學院、中央媒體技術院、可信理論、技術與工程實驗室、研發能力中心以及華為海思七大主要部門。
華為2012實驗室招聘視頻中的官方材料
其中中央研究院主要做前瞻性技術探索,嘗試孵化新的商業機會;中央軟件院負責突破操作系統、數據庫、中間件、編譯器與編程語言、AI等相關技術。
中央軟件院的許多研發成果大家已經非常熟悉了,在操作系統方面,有華為鴻蒙OS、面向服務器的操作系統和面向云的操作系統。
華為EMUI中提升通信性能的Link Turbo技術也是來自于此,另外華為在各類大會上多次提到的AI框架MindSpore也是出自中央軟件院之手。
不過我們更為熟悉的應該還是中央硬件工程學院的相關研究,比如華為Mate X折疊屏手機頗為關鍵的鉸鏈技術以及華為自有手機生產線上的眾多關鍵設備都是他們的研發成果。
提到華為大家會想到手機,而提到華為手機大家最先想到的一定是拍照。華為手機中的拍照AI算法,AI在圖像處理中的應用、算法與相機模組之間的協同,都是中央媒體技術院要解決的問題。
當然,華為電視、耳機中的優秀視聽效果背后的算法、音視頻編解碼技術、聲學系統設計,都出自媒體技術院之手。
華為2012實驗室招聘視頻中的官方材料
其實2012實驗室的體系是非常龐大的,具體的實驗室數量非常多,比如以著名科學家人名命名的有香農實驗室、高斯實驗室、歐拉實驗室、圖靈實驗室等等,而在歐洲、印度、美國、加拿大、日本等地,也都能看到華為2012實驗室旗下的各類研究所。
總體來看,基本上我們平時能在華為產品和服務中看到的新技術,大多都來自于華為2012實驗室,畢竟它的定位就是華為自己的技術研究與創新中心。
盡管面對重重困難,華為研發的腳步的確沒有停下,2012實驗室也依然在招兵買馬,要知道,華為目前依然是中國研發投入最高、發明專利最多企業,其2020年1418億的研發投入超過阿里巴巴、騰訊和中國航天科工之和。
毫無疑問,華為依舊是中國科技產業創新和突破的領軍者之一。
9月19日,任正非和徐直軍接待國家高層調研
結語:因技術而起,因技術而落
從任正非9年來兩次與核心研發團隊的座談會中,我們能看到,華為似乎從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走到了躊躇滿志、命運多舛的中年。而華為核心研發人員的思路和想法也在9年里發生了潛移默化地改變。
華為2012實驗室可以說見證了華為的崛起和低估,作為華為的研發底座,許多大牛和硬核技術都從中走出。
今天,面對美國的芯片制裁,華為似乎遇到了人生中的“至暗時刻”,因技術而立足,又因技術而折戟的華為,能否找到新的自己,盡管它已經在努力嘗試,但目前來看,可能還需要一次重要“轉機”。
而這次孟晚舟的回歸,是大國博弈的重要轉折點,對華為公司來講,也更是新的轉機,就像華為輪值董事長徐直軍最近接受采訪時所說的一樣,“希望大家能等幾年,華為會持續努力讓手機業務在適當的時候重回正軌,讓大家能繼續買到華為5G手機。”